南极墙头草

两个和尚没水喝

【48小时爱情奇遇-520|09:00】槐花飞扬

因为爱情有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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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历史地理依据的乡村爱情/反正不是21世纪/问就是太阳照常升起


想做一个踏实踩在泥土里又在风中清新飘逸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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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了,槐花开了吗?

  

  昨天夜里下了场雨,极大的雨。本该瞧见圆月高挂的,全被厚重乌云掩了去。但天光撕裂夜幕后,土地里的水分紧跟着日头一点点升到空中,正午时漫山遍野的草叶已大多恢复干燥清爽,一如既往地昂扬。这山里的天色总是鲜明又热烈,或晴朗或阴霾都干干脆脆地撑起来落下去,于是这村里养大的人便也同这天一样的直爽利落。

  

  “喂,问你呢!槐花到底什么时候开啊?”

  

  躺在老槐树树荫里枕着手臂叼草根的黄子弘凡向坐在树上看书的梁朋杰发出疑问,但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

  

  “没事找事啊?”梁朋杰被烦得翻白眼,“它想开就开了啊,又不是我说了算?”

  

  “今年槐花开得真晚啊。”

  

  “子棋哥都没急,你急什么?”

  

  “嘿嘿,我这不是等着蹭吃么?好久没吃他做的槐花粉了,嘴真馋。诶不过你昨儿夜里听到了吗,那雨下得真大啊!还有那风,呜呜地吹,怪渗人的......唉!希望槐花开的时候别下雨,一天都别下,多攒点儿晒干了能撑到来年花开。”

  

  有青年人稳健的脚步声从石阶那边传来,是踩着解放鞋背着猎枪的张超。他顺着抛物线遥遥接住梁朋杰扔给他的一颗不能吃的野果,走到树下低头看着黄子弘凡笑,然后把果子轻轻砸到他脑门上。“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心心念念槐花的少年看到来人挂在身上的猎枪时眉眼瞬间舒展开,蹦起身抓着张超就往山下跑。

  

  “大龙哥说今天要去接一个城里来的老师,我们去给老师打两只野鸡当见面礼!”



  

  村口隐约传来拖拉机崩哧崩哧的轰鸣。驾驶位上是叼着手卷烟的郑云龙,车尾沿边坐着一个穿白衬衫藏蓝长裤和老布鞋的小青年,小腿垂在半空中脚踝交叠摇摇晃晃。这小青年就是黄子弘凡嘴里的老师,叫蔡程昱。

  

  “小蔡,马上就到了,我待会儿带你去队里给你安排的屋子,车开不进去得走两步。”

  

  “好嘞龙哥!”

  

  拖拉机刚停下,黄子弘凡就倒提着两只野鸡从灌木丛后的小道里窜了出来,树叶沙沙作响。“龙哥!你接的那个老师呢?啊是你吗?哇老师年纪这么小啊!我叫黄子弘凡,这野鸡是我和我超哥刚刚在山上打的,你今晚拿回去加餐吧!会做吗?不会做晚点儿我叫上超哥去你屋里头刚好给你开灶,他做饭可好吃了!”

  

  蔡程昱忙跳下车来连连摆手说谢谢你但这个我不能收,郑云龙熄了火绕到车后把蔡程昱的行李提下来,烟头扔到土地上踩两脚碾灭。“没事儿,能收,拿着吧。”

  

  村里雨后的空气很干净,蔡程昱双手接过黄子弘凡的见面礼,又从郑云龙手里分了一些行李,三人并肩走在阳光照耀的乡间土径上。村里人好像都很好相处,蔡程昱心里挺高兴。

  

  “诶!子棋哥!”走到半路,黄子弘凡突然停下来朝不远处一幢房前庭院里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的人挥手。

  

  蔡程昱也跟着望过去。那人穿着背心短裤,手臂肌肉在脑后伸展出流畅的线条。眉毛锋利笔挺地衬着微微下垂的双眼,不做表情时透出些许与这山间暖风格格不入的犀利,但那圆圆的鼻头和嘴角扬起绽放的笑意又让人即刻认定他就是这澄澈乡野养育的青年。

  

  “诶,黄子,龙哥——这位是?”

  

  “这是刚从城里来的小老师!”黄子弘凡喊完转头小声问蔡程昱:“老师你叫啥名字啊?”

  

  “噢,不好意思刚刚忘了介绍,我叫蔡程昱,你也不用叫我老师了,叫名字就好。”蔡程昱说完,又看向那太阳底下的青年,从进村延续下来的高兴汇成了满腔用不完的能量,挥挥手朝他喊:“你好啊!我叫蔡程昱!”

  

  龚子棋被这嘹亮的嗓门震了一下,轻笑着学他模样扬起下巴喊回去,逗他玩儿似的:“你好啊!我叫龚子棋!”

  



  说来也巧,小蔡老师一来,槐花就开了。

  

  龚子棋家附近就有一片槐树。黄子弘凡从学堂放课后也不急着回家干农活儿,拽着梁朋杰就往蔡程昱屋里跑,对坐在桌前看谱子写写画画的蔡程昱说带他去吃好吃的。小蔡老师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不太会干农活儿但也不娇气,乐得跟村民们学习土地里的生活之道,村里小孩儿也喜欢和他玩儿,围一圈听他念书唱歌拉琴讲故事,这山里的阳光好像都更敞亮了几分。

  

  梁朋杰思忖了一下害羞地笑着问蔡程昱能不能把他的小提琴带上,那晚村里集体欢迎他时听他拉了一曲,后来就一直挂念着。蔡程昱爽快地说好啊,收拾了谱子装上琴就跟着俩弟弟往山下走。

  

  穿过一片杏树林和溪上的窄木桥会看见开阔的草地,踏着黄土地沿路走近便能到龚子棋家的大木屋。

  

  “米都提前泡上了,去摘槐花吧。”龚子棋早料到两个弟弟要过来,掐好了时间不耽误一点工夫,穿着背心拎了两个竹篓走出来,裤腰带上别一把镰刀。看到跟在俩小孩身后朝他笑的蔡程昱时他愣了一下,不知怎的突然感觉手脚都没地儿放。

  

  “啊!我在先生家里都能闻到槐花香了!”黄子弘凡把麻布挎包往庭院里的连条木椅上一甩,一撸袖子打横搬起屋门口的竹梯就往槐树林跑,梁朋杰从龚子棋手里接过其中一个竹篓撒开腿追上去,龚子棋和蔡程昱被丢在了后面,相看一眼笑笑抬脚跟上。

  

  花期刚到,槐树林葱郁如盖的枝叶上结的黄白花蕊已经成片,黄子弘凡把竹梯往树干上一架,蹭蹭地爬上去钻进树冠里,伸长了手去探挂满槐花的树枝,嘴里啧啧地感叹“乖乖这枝结的花可真多诶”,迫不及待地先摘下一朵花蕊放在舌尖吸吮,清凉香甜诱得树下的伙伴直催他赶紧往下扔,于是轻轻一折那脆生生的枝叶便落进他手里,又落进梁朋杰的竹篓里。

  

  “小蔡老师,过来这边。”龚子棋带着蔡程昱往里多走了几步,寻了另一棵花结得低一点的树。人高马大的青年踮起脚伸长了胳膊抓住枝条一压,那成串的槐花穗子便垂下来,撞进蔡程昱的眼帘。

  

  蔡程昱惊喜地笑笑,伸手去触鲜嫩绿叶中白净的花蕊,小心翼翼地好像怕碰坏了五月初来的生命。

  

  “好多都还是花苞呢,能摘吗?”他抬起头笑着问,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像个孩童一样用最纯粹的语气问最真诚的问题,眼睛睁得圆圆的,好似山涧的泉一般润泽发亮。

  

  “能,放心摘吧,将开未开的花更香。”龚子棋便也笑起来,鼻腔里放肆地涌进槐花香。



  

  四人摘完槐花背着竹篓往回走,蔡程昱手里还提着刚刚没来得及放下的琴盒。刚一进门,黄子弘凡便凑上去招呼蔡程昱把琴拿出来露两手,龚子棋拍他脑袋瞪着他说别闹老师,赶紧进厨房去把米拿出来磨米浆。蔡程昱笑笑说没关系的,把琴拿出来简单调了调,梁朋杰已经动作麻利地拿了个大铝盆开始冲洗花瓣。

  

  蔡程昱把琴夹在肩上拧紧了弓,也不问俩小孩儿想听什么,兀自闭眼深呼吸一口蓝天之下混着泥土芬芳的空气,弓贴上弦便自在飞扬。他的琴就像他本人一样,音色嘹亮宽广,尤其是高音区,穿透力极强地冲出去在山野间回荡。俩小孩一边卖力用手推石磨磨米浆,一边安安静静听蔡程昱拉琴,听完一曲放下手中的活儿用力鼓掌然后问“小蔡老师你拉的这什么歌啊”,没等蔡程昱回答,在旁边藤编躺椅上眯着眼晒太阳的龚子棋就轻悠悠开口道:“那是莫扎特的奏鸣曲。”

  

  “哇子棋哥你连这都知道啊?”梁朋杰夸张地惊呼,“莫扎特是谁啊?奏鸣曲又是什么?”

  

  “我瞎说的,”龚子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话里带点笑意。“莫扎特是原来住村口的大爷,你们出生没两年他老人家就归西了。”

  

  蔡程昱忍俊不禁,黄子弘凡反应过来嚷嚷着:“哥你驴我们呢吧?咱们村哪有姓莫的?”龚子棋背对他们吐着舌头和蔡程昱隐秘地相视一笑。

  

  城里来的青年从前不知晓原来莫扎特也能这么配槐花香。



  

  天色逐渐暗下来,黄子弘凡和梁朋杰吃完心心念念的槐花粉便奔回家做功课,蔡程昱被龚子棋留下来吃了顿晚饭,饭后两人坐在院里乘凉,龚子棋侧头看着蔡程昱说:“我做饭手艺一般,看你也没吃多少,饱了吗?”蔡程昱摸着肚子特实诚地接话:“确实一般,比不上张超,但吃得少不是因为我嘴挑,是吃槐花粉吃饱了,你做的槐花粉倒是真的很好吃!”

  

  龚子棋本来听到一半还觉得被哽了一下,听完又觉得好像有软软的棉花在心上挠,舒坦了。

  

  蔡程昱发现做槐花粉时基本都是两个小的在忙活,龚子棋只是指点一下米糊太绸了或者太稀了,用漏勺把米糊滤成细粉条状也都是小孩的工作。

  

  “我做饭基本都是够凑活就行,槐花粉是因为喜欢吃甜的才比较用心研究。”龚子棋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没等他开口问便解释道。

  

  “你看上去不像是喜欢吃甜的人啊?”蔡程昱笑,半晌想起什么又道:“也不太像听莫扎特的人。”

  

  “我老头算是个文化人,挣不了几个钱但就喜欢折腾,之前买回来一个录音机,又托南边的朋友收了一些西洋古典音乐的磁带,我从小听到大的。”说着说着龚子棋突然站起来往屋里跑,“诶你等我一下,我给你听点东西。”

  

  没过多久,龚子棋拿着一个卡带机小跑回来,在蔡程昱面前蹲下,把一只耳机塞进他耳朵里。

  

  “你听这个。”

  

  蔡程昱听到一种从没有接触过的旋律和节奏。和古典音乐完全不一样的,由吉他和鼓点组成的呐喊。他微微低着头和龚子棋对视,在乡村养育的青年眼里看到仿佛来自遥远天边的晶亮,穿透群山和夜幕的阻挡,降落在他面前放肆地发光。蔡程昱便想起自己第一面时的直觉,眼前的青年真的有和这大山不一样的气质,并且在他面前毫无遮掩。

  

  “这是欧洲那边的摇滚乐,好听吧?”



  

  天黑了,龚子棋知道蔡程昱刚来不熟悉山路,便提着煤油灯送他回他的小房子。

  

  夜里有点凉,层叠的树丛枝叶在风里碰撞,被吹出类似落雨的声浪。两人走到木桥上,蔡程昱抬头一望,有些惊喜地停下脚步:“诶,今天月亮好圆啊,又大又圆。怎么感觉好像比在城里看见的月亮大一圈?”

  

  “是吗?”龚子棋也停下来,陪他倚着桥上栏杆望天。

  

  “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吧,”蔡程昱认真地为自己给出解答。“但山里真的很美。不光是月亮美。”

  

  “你来了之后好像天气都变好了。”龚子棋轻笑,看向他道:“你来的前一天晚上刮大风下大雨,之后就一直天晴。”

  

  “那就说明我跟这里确实有缘分吧。”蔡程昱开心地大笑。

  

  小蔡老师的笑声太有感染力,连脚下湍流的溪水都更活泼了些。龚子棋心痒痒,只恨自己一张笨嘴说不出莫扎特那样曼妙的语言。

  

  “对,可能是老天爷给村里人派来的小福星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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